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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外地官员入京,若无亲友在京中,照例会在驿馆下榻,松石亲自送单敏科去驿馆。

单敏科刚走,福茂便迎上前,躬身道,“六小姐,喜娘方才便到了,在内殿候着了。”

后日就是大婚,喜娘是当今晚来。大婚前一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子时前,她要随喜娘一道去玉照殿。

玉照殿是中宫寝殿。

李彻让她新婚前夜留宿玉照殿,宫中都心照不宣。

整日到李彻来接亲前,她都要呆在昭阳殿中,喜娘会同她说大婚当日之事和洞房礼相关,时日其实紧凑。

楚洛回了内殿,见五六个喜娘都侯在内殿中,见了她,都福了福身,亲厚唤了声,“六小姐。”

喜娘都需是父母健在,儿女双全,长相有福,福泽绵绵之人。

楚洛跟前的喜娘,各个温和亲厚,让人心生和睦,楚洛先前心中的紧张,只觉忽得轻松了许多……

***

李彻回到殿中已经入夜许久。

他是知晓子时过后,便不能再与楚洛见面,但今日朝中积压的事情太多,通通压到明日不切实际,明日又是休朝前最后一日,要完结的事宜更多。

福茂远远迎上,“陛下,喜娘来了,眼下同六小姐一道在内殿中。”

李彻驻足,眸间微滞,原本是要往内殿去的,眼下,看了看一侧的东暖阁,轻声道,“朕去东暖阁坐会儿吧。”

福茂应是。

东暖阁的灯盏亮着,李彻到东暖阁的时候,见案几上整齐放着早前的册子,应当是楚洛收拾的。

他笑了笑,取下外袍,顺子接过,替他挂在一侧,而后出去端茶。

李彻踱步上前,行至案几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本大理寺卷宗上时,顿了顿,脸色忽得煞白。

“福茂!”他紧张唤了声。

福茂连忙入内,“陛下……”

李彻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中却听不出旁的意味,“暖阁里的东西谁收拾的?”

福茂不知何意,还是应道,“晨间陛下去早朝后,六小姐便来了东暖阁中,在暖阁中呆了许久,暖阁中的东西似是六小姐亲自收拾的,因为见案几上都收拾干净了,便没有让旁的宫人再入内收拾过,整个今日……应当,只有六小姐一人来过。”

李彻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是早前他让魏宁从大理寺带出的卷宗,他趁楚洛入睡时,在东暖阁中看过,应当是其中一侧遗落在了小榻附近的角落处,被楚洛发现了。卷宗都是对洛抿一事的刑讯记录,所有的口供都指向洛抿谋害了他母妃,若是被楚洛看到……

李彻面如死灰。

后日就是婚期了,若是此时楚洛看过了这本卷宗……

又恰好,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他未及收敛神色,楚洛已踱步入内,“阿彻。”

他下意识转身,一脸煞白顿时变做铁青,似是整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也忘了动弹。

楚洛上前,鲜有见他这么紧张又似忘了呼吸的模样,她疑惑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淡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声音轻柔,眸间都是担心。

他愣住,凝眸看她,脸色尚未缓和过来。

也没有避开躲开。

等她的手背贴上他额头,她手背上的温度传来,他似是才回神。

温度尚好,楚洛眸间的担心似是又收敛了几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让顺子传太医看看?”

他喉间重重咽了咽,而后惊疑不定摇头。

目光飞快打量和判断这,她的神色态度,不似看过卷宗之后的,但……

李彻心中拿捏不准。

楚洛眉头微皱,只是越发觉得他这幅模样少见,眼神

一直盯着她的脸,好像在紧张什么。

“怎么了?”楚洛目光越过他,探究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的案几上就是那本卷宗。

李彻似是心跳就要跃出胸膛,越发肯定的是,楚洛似是真的只整理了案几上的书册,卷宗放在那里,她却没有看过,否则,一定不是眼下这幅神色。

眼见楚洛看向他身后,他倏然俯身,倾身将她揽在怀中。

她微楞,他的心跳声快地似是将她包裹。

楚洛莫名脸红,“阿彻……”

李彻如劫后余生,眸间沾染了庆幸,才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镇定,沉声道,“大婚前一日,你我不能见面,我有些舍不得,也不习惯……”

她整个人都被他揽紧,他口中忽得道起这么一句,她的脸色忽得红了,有些羞赧。

而他也似是缓缓平静了下来。

两人相拥时,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心跳声中,他继续道,“楚楚,再等见面,你我就是夫妻了……”

她脸色更红。

他松开她,她抬眸看他,他亦低眸,东暖阁内都是后苑飘进来的腊梅幽香,他循着这缕幽香,轻轻吻上她唇间。

她没有躲,也没有退。

他唇间的温润里,沾染了虔诚与爱慕。

他抱起她,靠在小榻上亲吻。

“阿彻……”她记得子时前要离开成明殿,喜娘和茶烟等人已将必要的东西都先搬了过去,她方才是听说他回了东暖阁,特意来见他的。

眼下,已经差不多快子时了……

李彻亦回神。

两人四目相视,眸间都有不舍,也都有爱慕。

李彻眸间微敛,轻轻伸手绾了绾她耳发,才又牵她起身。

果真,东暖阁外,喜娘已经开始催了。

马上就要子时了,子时前是当离开成明殿,也不当同李彻再见面了。两人看向对方,知晓这一刻怎么都要来,但大婚之事,当图的喜庆吉利一定要图。

“我先走了。”楚洛轻声,而后从小榻上撑手起身。

身上的檀木香味混合了东暖阁里的红梅花香,让人几分恍惚。

恍惚到,她刚撑手起身,他竟鬼使神差,伸手握住她手腕处。

楚洛回眸看他。

他喉间再次咽了咽,眉头微拢,还是问道,“楚楚,你爹懂医术吗?”

楚洛怔住,全然没想到他问起父亲的事……

李彻也是问过之后,顿觉自己魔怔了!

仅凭一抹檀木香罢了……

李彻淡淡垂眸,轻叹声还未溢出喉间,却听楚洛道,“懂。”

他愣住。

楚洛也愣住,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认真追问道,“你爹……右手腕上可是有刀伤?”

他问完,紧张而专注得看着她,等着她应声。

她却更加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忽得,他整个人全然僵住,眼眶似是都涌上一抹湿润,既而深吸一口气,继续温声问道,“你爹叫楚逢临?他的小字是什么?”

楚洛不知他今日怎么了,但是李彻问起,她以为他问起都是因为同大婚相关,遂应道,“父亲是叫楚逢临,字‘文友’,文章的文,岁寒三友的友……”

楚洛话音未落,喜娘的声音又东暖阁外响起,“六小姐,马上子时了,不能再留了。”

楚洛心惊,方才光顾着同李彻说话去了,全然将喜娘先前催促的话忘在了脑后,楚洛歉意,“就来!”

真不能再耽误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李彻眸间温润,整个人鼻尖似是都微微红着,愣愣看着她。

楚洛踮起脚尖,亲上他嘴角,唇瓣勾了勾,朝他笑道,“我走了……”

他尚来不及应声,她已拎着裙摆,出了东暖阁。

马上就是子时,东暖阁外的脚步快步翻着,都怕错过了时辰。

东暖阁里,李彻听着窗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久违几日的笑意,才忽得抚上的脸颊,而眼下,才似是真正的劫后余生,且心生感激……

送他到万州的人果真是楚逢临!

祖母和单敏科见到人是楚逢临,懂医术,温文尔雅,又是京中世家子弟,右手腕上有刀割的伤口,玉佩上还有个‘友’字……

是楚逢临……

李彻伸手捂住额头眉心,他早前怎么竟没想到过!

这么浅显好猜的道理……

娄金清说,洛抿是母妃最信任的宫中医女,因为洛抿不是母妃身边的亲信,所以母妃生下他后,托了洛抿将他送出宫外,送去万州,母妃嘱托的人就是洛抿啊!

洛抿同楚逢临一道去的万州,亲手将他送到了祖母处,所以单敏科见到的人才是楚逢临!!

宫中生乱,是洛抿冒死送他出了京中,而后又将他一路送到万州祖母处,完成了母妃生前的嘱托,全身而退。

自古以来,牵涉宫中纷争之事的医女,能有几个善终的?

所以洛抿才会隐藏了身份,就连单家都是由楚逢临去的,若不是单敏科今日提到的檀木香,许是根本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洛抿远离了宫中纷争,却还是将母妃赠给她那枚刻“单”字的木梳一直带在身边。

她与母妃有情义,所以才会为了母妃的嘱托铤而走险。

洛抿不是杀害她母妃的凶手,洛抿,才是那个是受母妃嘱托,送他出宫去万州的人,救了他性命的人……

李彻眸间通红。

第89章

喜册

一……

李彻一人坐在东暖阁中,

红着眼,许久不语。

这几日积压在心中周折,仿佛前一刻还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却陡然如释重负。

洛抿在他幼时冒死救过他性命。

在他人生中最恐惧彷徨,

醒来发现自己变成轻尘,不知明天在何处的时候,

他遇见了楚洛……

似冥冥中注定。

他眼中湿润,久久不得平静……

***

楚洛这一晚也睡得不怎么好。

许是后日,不,

子时一过便是明日,

许是明日就是大婚的缘故,

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数羊也数不过去……

她起初还想,是夜灯的缘故。

她伸手至夜灯后,轻轻吹了吹,熄了夜灯。但夜灯熄了,

也有窗外屋檐下的微光照了进来。真的只是微光,无关痛痒,她知晓,

其实与夜灯无关,她是真的睡不着,不知道李彻是否也同她一样……

可转念又想,还是不要的好。

明日是休朝前最后一日早朝,

李彻卯时便要起。昨日都到子时,

明日是休朝前的一日,

再复朝都是初五了,

有人晨间起怕是要从早到晚连轴转,

都不得停歇。

楚洛心中微滞。

其实从她入宫起,诸事看在眼里,李彻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拼命三郎。

世上从来没有轻易不劳而获的事,即便是身着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的李彻,也都是一步一步掌握朝政,同朝中博弈。

新政的推行处处都是阻力,世家各怀心思,如今还有温国公的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没有事情是一蹴而就的……

她似是越睡越清醒。

撑手起身,在床榻上坐起,轻声唤了,“子桂。”

今日是子桂值夜。

子桂入内,“六小姐?”

楚洛一面俯身穿鞋,一面道,“帮我掌灯吧,有些睡不着。”

子桂意外,还是上前照做。

内殿便有案几,案几就在床榻一侧。

子桂掌灯,屋中顿时明亮了许多。

“留一盏就好。”楚洛淡声。

子桂应好。

见楚洛伸手去够案几上喜册,子桂温声道,“六小姐还是早些睡,后日就要大婚了,大婚当日寅时就要起,要折腾一整日。明日喜娘都在玉照殿同六小姐说新婚之事,六小姐怕是也要累上一日,今日别这么晚……”

楚洛笑笑,“我知道了,我就是有些睡不着,翻会儿书,打发些时间就是,晚些就睡,灯稍后我自己熄,你也先歇息吧,不必管我这里了……”

子桂福了福身,不扰她,轻声退了出去。

喜册是早前喜娘留下的,应是让她明日抽空看的,她正好眼下睡不着。

子桂出了内殿,内殿中便只有她一人。

她翻开喜册,只是刚一翻开,眸间便愣住,似是全然没有料到,既而,以最快的速度面红耳赤,连忙将书册扣上,以为自己拿错。

只是等复又看了看封册,确实是喜娘早前留下那本喜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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