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来，只能先在县城里寻个落脚之处，等等消息了。”</p>温启心中暗忖，随即迈开步子，朝着记忆中熟悉的客栈方向走去。</p>
他前脚刚离开县衙的视线范围，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骡车便悄无声息地从街角转出，径直驶向了县衙的后门。</p>
车帘微动，露出一张横肉丛生，带着几分阴狠的脸。</p>
正是春风楼的赵天虎！</p>
他显然是一路尾随，又或者早有探子盯梢，算准了温启离开的时机。</p>
骡车在后门停稳，赵天虎整了整衣衫，脸上挂上一丝熟稔的笑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p>
县衙后门，寻常人等断然不敢擅闯。</p>
可见这赵天虎，在此地确有几分不寻常的门路。</p>
他轻车熟路，穿过几道回廊，七拐八绕，竟是直接来到了刑名师爷刘谦的签押房外。</p>
“笃笃笃。”</p>
赵天虎象征性地叩了叩门。</p>
“进来。”</p>
还是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p>
赵天虎推门而入，一见书案后的刘谦，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姐夫！”</p>
刘谦抬眼一瞧是赵天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语气平淡：“怎么是你？不在你的春风楼里待着，跑我这儿来做什么？”</p>
“嘿嘿，姐夫，这不是有点小事，想请您帮衬帮衬嘛。”赵天虎搓着手，凑上前去。</p>
刘谦放下笔，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神却锐利起来：“你又在外面惹什么麻烦了？”</p>
“上次在乾县得罪了王家那小子，灰头土脸地跑回来，还是我给你擦的屁股，让你在这清水县隐姓埋名，安稳了几年，你是不是又皮痒了？”刘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p>
赵天虎被训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连忙叫屈：“姐夫，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这次可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p>
“哦？”刘谦挑了挑眉：“在这清水县，还有人敢欺负你赵大当家的？”</p>
“还不是那个温启！”赵天虎咬牙切齿：“那小子不知走了什么邪运，突然变得又狠又能打，我手底下两个兄弟都被他拾掇了！”</p>
“他如今更是嚣张，竟然还敢跑到县衙来！”</p>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对付他？”刘谦淡淡问道。</p>
“姐夫英明！”赵天虎竖起大拇指，随即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实的锦囊，悄悄塞到刘谦的袖子里：“这是小弟孝敬您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p>
他压低声音：“只要姐夫您帮我这个忙，日后春风楼的进项，我再给您加一成！”</p>
刘谦的指尖在袖中感受了一下锦囊的分量，脸上的冷意稍缓，但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一个温启，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p>
“姐夫，您是有所不知，”赵天虎苦着脸：“这小子邪门得很，而且，我怀疑他想攀附县衙，断了我的财路是小，万一他真得了势，反过来对付我，那可就麻烦了！”</p>
刘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p>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提醒我了。”</p>
“就在你来之前不久，那温启，确实来过我这里。”</p>
“什么？”赵天虎大吃一惊，“他来找您做什么？难道是来告我的状？”</p>
“告状？”刘谦嗤笑一声，“他还没那个胆子。他是拿着梁秀才的荐信，想在我这里谋个差事。”</p>
“梁秀才？”赵天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就是他那个老丈人？那老穷酸的荐信能顶什么用！”</p>
“他还送了礼。”刘谦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天虎一眼：“一百两白银。”</p>
“一百两？！”赵天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窝囊废哪来这么多钱？他不是连老婆都养不活吗？”</p>
震惊之余，赵天虎眼中凶光一闪：“姐夫，这小子想进县衙，这可是个机会啊！”</p>
“哦？什么机会？”刘谦不动声色。</p>
赵天虎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子阴狠：“姐夫，您想啊，他既然想往衙门里钻，您就顺水推舟，给他安排个差事。”</p>
“等他进了衙门，成了您手底下的人，那还不是任您拿捏？”</p>
“到时候，随便寻个由头，栽他个罪名，是打是杀，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p>
“这叫借刀杀人！既除了我的眼中钉，又不会脏了您的手，还能落个人情，岂不美哉？”</p>
刘谦听着赵天虎的毒计，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甚至还噙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p>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眼神深邃。</p>
“你这个脑子，总算还有点用处。”刘谦放下茶杯，淡淡说道。</p>
赵天虎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那姐夫您的意思是......”</p>
“此事，我自有分寸。”刘谦摆了摆手：“你先回去，莫要声张，等我的消息。”</p>
“好嘞！好嘞！全听姐夫安排！”赵天虎点头哈腰，脸上乐开了花。</p>
只要刘谦肯出手，那温启在他看来，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p>
......</p>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p>
县城一家普通的客栈房间内，温启正对着摇曳的烛火，眉头紧锁。</p>
刘谦那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p>
那一百两银子，若是真打了水漂，他下一步该如何是好？</p>
难道真要带着梁琴远走他乡？</p>
可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安身之所？</p>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p>
“咚咚咚。”</p>
“谁？”温启警觉地问道。</p>
“温大哥，是我，王二狗。”门外传来一个略带谄媚的声音。</p>
温启想起来了，这是他当年在县衙当帮闲时，一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混的小角色。</p>
他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点头哈腰的汉子站在门外。</p>
“温大哥，可算找到您了！”王二狗一见温启，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p>
“是你啊，二狗，找我何事？”温启不动声色地问道。</p>
王二狗搓着手，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温大哥，好事，大好事啊！”</p>
“刘师爷差我来给您传个话，让您明日一早，辰时正，去县衙见他！”</p>
“刘师爷有请？”温启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压抑了一日的阴霾仿佛瞬间被驱散了大半！</p>
“是啊！是啊！”王二狗连连点头：“小的在签押房外头听差，刘师爷亲口吩咐的，说是有要事与温大哥商议！”</p>
温启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p>
刘谦这么快就有了回音，还特意派人来通知，看来那一百两银子没有白花！</p>
他进县衙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p>
“好！好！我知道了！”温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p>
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二狗，多谢你特地跑这一趟。”</p>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文赏钱递了过去。</p>
王二狗眉开眼笑地接过：“应该的，应该的！温大哥您这是要高升了啊！以后可得照拂照拂小弟！”</p>
“好说，好说。”温启心情大好。</p>
送走了王二狗，温启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p>
“太好了！只要能重回县衙，哪怕只是个小吏，也能暂时压制住赵天虎那伙人！”</p>
“有了官身庇护，再加上刘师爷这层关系，看那赵天虎还敢不敢轻易动我！”</p>
这一刻，温启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p>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凭借县衙的身份，一步步站稳脚跟，彻底摆脱困境，给梁琴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p>
至于刘谦那点城府和贪婪，在他看来，只要能办事，便不算什么大问题。</p>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刘谦与赵天虎之间那层更深的关系，更不知道一个针对他的阴谋，已然悄然织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