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霍老夫人一见霍云识果然将昨天的神仙道人说服回了家,欢欢喜喜起身迎客,“道长,您请上座。”</p>给他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当着这么一头笑面虎和一个冷面阎罗王的面上座,他还怕死得不够早吗?</p>
“不了不了,夫人您且坐,小道乃是应执使大人邀约,前来替夫人消灾解难。”心里头再怕,该说的话一句不能少,应游尘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厉害,泰山崩于前还能再说上两句,三言两语哄得霍夫人简直喜上眉梢,心道自己这小儿子的劫难有救了。</p>
霍之恒平静地看着应游尘,再转头看了眼自己那笑里藏刀的哥哥,也不知对方上哪里去找了这么一个江湖道士,拼了全力想让自己离开江陵,不就是担心自己在朝堂之上抢了对方的势头,若皇帝给他封赏,官职不就压过自己这哥哥了吗?</p>
霍之恒心下可笑,原来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比不过功名利禄,至于这小道士,他微微眯起眼,来回打量着应游尘,穿得破破烂烂跟行乞一样,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招摇撞骗之人,看起来惯会巧言令色。</p>
眼见霍夫人完全相信应游尘,霍云识满意地点头,接过话,“应道长一身本领,必能找出方法救之恒于水火之中。”</p>
霍夫人连连叹道:“好、好。”转头对霍之恒道,“快来谢谢道长。”</p>
霍之恒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眼神晦暗不明扫过应游尘,他不知道这江湖道人和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勾当,又是如何诓骗得自己母亲如此信任对方,不惜以死相逼自己听从于这小道,当下只恨不能拧下对方的脖子泄愤。</p>
他缓慢起身,踱步于霍云识跟前,“想来大哥为了我的事情,是操心不已,竟然连夜寻得昨日母亲所说的道长,真是…用心良苦啊。”</p>
他盯着霍云识那张笑意吟吟的脸,攥紧拳头。</p>
霍云识轻笑出声,仿佛真的在被称赞,点点头,“毕竟母亲一人抚养你我二人长大成人,血浓于水,何必如此生疏。”</p>
一提到霍夫人,霍之恒脸色阴沉更甚,对方句句不离母亲,句句都是在拿母亲要挟自己,他不知为何自己这次出征,归家后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自己向来尊敬有加的兄长,竟然想方设法要让自己滚出江陵。</p>
霍夫人闻言,露出了这段时间最宽慰舒心的笑容,“见你二人能相互扶持,我死而无憾了。”</p>
要不是提前知道内幕,应游尘也会被当下兄友弟恭的场面感动一番,他不想再听这假模假样的话,赶紧出声道:“霍夫人此言差矣,贫道观夫人面相,实乃长命百岁享天伦之乐的贵人模样,谨记避谶啊。”</p>
霍云识笑着附和几句。</p>
即便恨透了面前这个满口谎言的江湖骗子,霍之恒也阴沉着脸赞同了他这句话。</p>
霍夫人望着自己的小儿子,“之恒,你从小性子就倔,又冷又横,这些年来频繁出战,也不得消停,如今杀孽太重,李道长之前就算卦说你由有此劫难,那时为娘日夜担忧就怕你出事,如今也算得幸,遇见应道长,能化解你的劫难,看样子老天爷待我霍家不薄啊。”</p>
说着说着就要垂下眼泪,霍云识赶紧上前去劝住母亲。</p>
霍之恒站在原地,狠厉地看着自己那装模作样的兄长。</p>
感慨良久过后,霍夫人忽地扭头询问道:“道长,可否告知老妇人,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解我儿的磨难。”</p>
霍云识的目光幽幽转过来,应游尘赶紧偏头躲避,正对上霍之恒眼神中的光。</p>
顶着这两道视线,应游尘后背发凉,他艰难道:“小道…”</p>
他也还没想好该如何胡诌,要怎么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离开江陵三个月呢?</p>
“应道长,我母亲在问您话呢。”霍云识的声音幽幽响起,吓得他魂飞魄散。</p>
眼神乱转,应游尘忽然就想起以前自己师父做法时候的模样,眼下情况紧急,也不管该如何实操,朗声道:“需得做法事,随后听上天指示。”</p>
霍夫人操劳一生,唯一的一点就是相当迷信,加上前两日她见识过对方的本事,赶忙道:“道长需要什么且尽管吩咐他们下去办就是。”</p>
应游尘哪里记得要什么,做不同的法事不要不同的器具和材料,以前师父在的时候他跟着去过几场,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p>
霍夫人越想越急,起身道:“不行,道长,您看这还是得需要早做打算,要是延误了时日可不好。”</p>
“不可不可,开坛做法的时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还得同将军的生辰八字相合,不可操之过急啊。”应游尘信口胡诌。</p>
霍夫人也不怀疑他,连连点头,转身去吩咐下人设宴款待。</p>
要往日的应游尘一听设宴,魂都跟着飞了,可惜当下这种情况,他小命能否保住都还是个疑问,竟也难得没有应声。</p>
等霍夫人离开,霍之恒猛地上前,一脚踹在应游尘的膝弯处,他下意识不想质问霍云识,便将怒气撒在了这个巧舌如簧的江湖术士身上。</p>
应游尘躲闪不及跪倒在地,膝盖火辣辣的刺痛起来,手腕撑地被冲击得几乎断掉,他一脚被踹倒在地,浑身都难受。</p>
霍之恒屈身一把钳住应游尘的下颌,“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江湖道士,受了谁的指使来害我?”</p>
应游尘几乎是下意识往霍云识那方看去,只见对方好整以暇坐下喝茶,仿佛不是他指示的一般置身事外。</p>
原本应游尘还觉得这横影将军被自己的亲兄长这般算计,是个可怜之人,如今挨上这一脚,他忍不住也恼怒起来。</p>
他并非心性脆弱,只是才被卸过下巴转眼又得知性命堪忧,应游尘心里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霍云识让他背黑锅接受这横影将军发泄愤怒他更是委屈得紧,又被这么狠狠掐着,钻心钻肺的痛,下巴跟要碎了似的,心里的绝望混着委屈与身体的痛苦一并袭来,眼泪一时间根本不受控制,顺着蔓延的疼痛,“啪嗒”一声砸在霍之恒手背上。</p>
霍之恒十八开始便戎马四方,如今不过五年,便战功赫赫,流血流汗不流泪,牙齿碎了也混着唾沫星子往肚里咽,他领导的军队战士也一个个铁血性子,刚正不阿,受伤也咬牙不吭,即便是战场上俘虏的敌人,缺胳膊断腿也不曾见几人流泪。</p>
他哪里见过男人如此轻易掉泪珠子,谁知这道士堂堂男子汉,竟然如此没有血性,说哭就哭,比一些女儿家还柔弱,倒显得他霍之恒像个欺辱对方的恶霸。</p>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发作,就掐着应游尘的下巴看着对方哭。</p>
喝茶的霍云识被眼下的情况逗笑,他挥手唤来隐身于侧的黑衣护卫楚剑,“随我去看看母亲那边准备了些什么好酒好菜。”</p>
俩人离开之后,霍之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捏着对方下巴不放,猛地松开对方,他狠戾道:“你最好给安分守己,我要杀你这样的废物,易如反掌!”</p>
这才不过三天,应游尘这条小命已经反复被惦记,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他抬头看着霍之恒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心中咒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