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温启便已梳洗完毕，精神抖擞。</p>他特意换上了昨日新买的细棉布短衫，虽不华贵，却也干净利落。</p>
想到即将重入衙门，他心中竟有几分久违的期待。</p>
“只要能谋个差事，哪怕只是个不起眼的衙役，也算是在这县城里立住了脚跟。”</p>
他心中盘算着：“等安顿下来，就先请上半日假，去老丈人家里，把琴儿接过来。”</p>
一想到梁琴那温柔似水的眼眸，温启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暖意。</p>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朝着县衙的方向大步走去。</p>
辰时正，县衙大门刚开。</p>
温启熟门熟路地绕到后堂，直奔刘谦的签押房。</p>
“咚咚咚。”</p>
他轻轻叩响了房门。</p>
“进来。”</p>
还是那个略带沙哑，却又透着几分官场威严的声音。</p>
温启推门而入，只见刘谦正端坐在书案后，捧着一杯热茶，悠然自得。</p>
“哦？是温启啊，来得倒是准时。”刘谦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p>
“刘师爷早。”温启恭敬地拱了拱手。</p>
刘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笑眯眯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照：“温启啊，本官思虑再三，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p>
“昨日你提及想在衙门里谋个差事，恰好，眼下有个空缺，本官觉得，你倒是颇为合适。”</p>
温启心中一喜，连忙道：“全凭刘师爷栽培！”</p>
“嗯。”刘谦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经过本官力荐，县尊大人也已恩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清水县衙门的快手了！”</p>
“什么！”</p>
温启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p>
快手？</p>
这......这怎么可能？！</p>
他原本的预期，是凭借梁秀才的荐信和那一百两银子，能在衙门里混个没有品阶的衙役差事，就已经烧高香了。</p>
毕竟，衙役虽苦虽累，但也算是官府的人，寻常混混不敢轻易招惹。</p>
可快手则完全不同！</p>
快手，乃是捕快中的精锐，协助捕头办案，缉拿盗匪，在衙门之中已然算是有实权的人物！</p>
这其中的差距，不啻于前世的临时工和正儿八经的铁饭碗！</p>
温启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p>
他不是傻子！</p>
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p>
刘谦这老狐狸，昨日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爱答不理的模样，今日却突然如此慷慨？</p>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p>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温启的脑海！</p>
这刘谦，绝对不怀好意！</p>
他葫芦里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药！</p>
温启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p>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反而挤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躬身拜谢：“多谢刘师爷！多谢刘师爷提拔！温启日后定当为衙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嗯，孺子可教。”刘谦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p>
“去吧，到快手班房那边知会一声，捕头赵括会给你安排差事的。”刘谦挥了挥手，像打发一个下人般随意。</p>
“是，小人告退。”温启再次躬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签押房。</p>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感激涕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p>
原本打算安顿好就去接梁琴的念头，此刻也暂时被他压了下去。</p>
前路未明，危机四伏，怎能将琴儿也卷入这未知的漩涡？</p>
温启深吸一口气，朝着记忆中快手班房的方向走去。</p>
快手班房设在县衙西侧的一排厢房内，比不得刘谦那窗明几净的签押房，显得有些杂乱。</p>
刚一踏进门，温启便感觉到数道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p>
班房内或坐或站着七八名汉子，个个膀大腰圆，身着皂隶服，腰间挎着朴刀，神情彪悍。</p>
见温启进来，这些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各自转过头去，继续闲聊的闲聊，擦拭兵刃的擦拭兵刃，竟无一人开口搭话。</p>
一股无形的排斥感，弥漫在空气之中。</p>
温启心中了然，看来自己这空降的快手，并不受欢迎。</p>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汉子，从内堂走了出来。</p>
他目光如电，扫了温启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这位就是新来的温大快手吧？真是稀客，稀客啊！”</p>
这汉子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p>
温启认得此人，正是快手班的捕头，赵括。</p>
也是这清水县地界上，除了赵天虎之外，另一个姓赵的狠角色。</p>
“赵捕头。”温启抱了抱拳，不卑不亢。</p>
赵括上下打量着温启，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几分轻蔑：“温启是吧？听说你本事不小，能得刘师爷亲自举荐，啧啧，前途不可限量啊！”</p>
他刻意加重了“刘师爷亲自举荐”几个字，班房内其余快手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玩味起来。</p>
温启瞬间明白了。</p>
这突如其来的提拔，果然是动了某些人的奶酪，引人眼红了！</p>
恐怕在这些人看来，自己就是个靠着钻营拍马才上位的关系户。</p>
“赵捕头说笑了，温启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日后还需各位前辈多多照拂。”温启脸上依旧挂着谦和的笑容，姿态放得很低。</p>
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p>
想要融入这个圈子，甚至掌控这个圈子，就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p>
“好说，好说。”赵括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既然来了，就是自家兄弟。只是这快手的差事，可不是喝茶聊天那么轻松，刀口舔血，那是常有的事。温老弟，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啊！”</p>
这番话，明着是提醒，暗地里却透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p>
温启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赵捕头教训的是，小弟受教了。”</p>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赵括：“赵捕头，不知今晚可有空闲？小弟想做个东，请捕头和班房里的各位弟兄喝杯水酒，也算是个认认门，还望赵捕头赏光。”</p>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p>
温启这一手，既表明了态度，也给了赵括一个台阶。</p>
赵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温启会如此上道。</p>
他沉吟片刻，那张黝黑的脸庞上，神情稍缓：“既然温老弟有这份心，那赵某就却之不恭了。”</p>
“好！那小弟就在悦来酒楼，恭候赵捕头和各位大哥大驾！”温启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p>
温启知道，这只是第一步。</p>
想要在危机四伏的县衙里站稳脚跟，甚至查清刘谦的真正目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p>
而眼下，先稳住这个对他抱有敌意的捕头赵括，至关重要。</p>